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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凡凡小说《红楼不是梦》更新至十

“素兰,你在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庞子玉觉得奇怪,她怎么半天不说话,像在思考什么。

“没事,好像胭脂粉洒到眼睛里了。”素兰摸了摸眼泪,回到了现实中。

“子玉,钟昭仪让你去给她画像,你怎么还不去啊。”画馆馆主管催促道。

“哦,知道了”庞子玉应声道。他一边将画折叠好一边说:“你要学画,馆主已经答应,下次你送墨和纸的时候可以向他直接请教,他是国内最好的画师。我去画画了,你别再伤心。”

庞子玉往钟昭仪宫里走。上个月宫里面所有的嫔妃均已经画过像了,画馆里面画像好的画师很多,我并不是最好的,怎么单单叫我去呢?

皇后之下设贵妃、淑妃、德妃为三夫人,昭仪、昭媛、修仪、修媛等为九嫔,下有婕妤等名号。钟昭仪虽出生于乐府,却颇有心计,她的势力在宫里虽不如齐贵妃一手遮天,但也是炙手可热。

子玉进门,钟昭仪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他。她站起来,娉婷地走近。每天弄粉调脂,掩盖毫无血色的脸。有几缕头发松散了,压在披肩下,花钗冠摇摇欲坠。

“一直得问庞画师的大名,今日得以单独相见果然气度不凡。庞画师年轻有为,画艺高明书法也颇有建树几乎无所不精,是个奇才,前途自然无可限量。”钟昭仪离他只有一尺的距离,披肩滑落到胳膊上,他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而恐惧还是因为恐惧而紧张,女人的气味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身在宫里这种地方,最忌的就是看不清形势,站错了位置,一点点失误即会酿成大祸。”钟昭仪的手落在他的肩上,“朝官勾引宫女罪可不清啊,更何况是非同一般的宫女”。他浑身一惊,额上的汗珠已滴到了颌下。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来的,冷风让他打了个寒颤。这真是:“斜坡杨花路,

沉冤碧水痕。

山水应天成,

岂能屈而就?

富贵总无根,

运弃谁守真?

雾里看花客,

好梦终余恨!”他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张网,这网会把他越缠越紧,也许有一天他将喘不过气来一命呜呼了!他为自己担忧,为素兰担忧,怎么天一下子黑了?素兰,第一次见你那天,你抱着一叠宣纸来画院。我正在临摹古人的洛神赋,抬眼看见了你,那眉毛、眼睛,这不是画上的人么?原来我一直画的人就是你!你很腼腆不怎么说话,脸一红放下纸就走了,从此我注意上你了。馆主说你曾经拿着自己画的画写的字向他请教,原来你也画画,他说你的诗很有悟性。我想,你是个性情中人,我也是。你是我等待已久的红颜知己是梦中人。每次见到我你总是那么高兴,你很少高兴,我的画让你欣喜,就像你的诗让我欣喜一样。为了你的笑容我绞尽脑汁。我为你创作的每幅画的时候脑海里呈现的是你开心的表情,我做梦也是你的微笑,那么美,甜甜的,我的心要醉了。可是最近几天总梦见你哭泣,我无能为力捶胸顿足,当醒来的时候你的哭声还在屋梁上回荡。我的拳头瘀红了,原来梦中我把墙砸坏了。刚才看见你哭红的眼睛,才明白梦是预兆。我的心好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看见了吗?我想把你拉到怀里可是我不敢。也许从此后我们不能再说话,因为火,随时会灼伤我和你。如今才明白这火已经烧起来了,我该怎么办?

第二天,素兰给画馆送纸墨,子玉没有跟她说话,她怎么问也没有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鼻子酸酸的想哭。素兰似乎很生气,听完馆主的吩咐急匆匆离开了。

子玉想哭出声来又忍住了:难相忘,

难相忘,

又拭泪千行。

孤月伴我影,

不应心伤。

怎奈风来时,

空思痴情,

路更迷茫。

 

素兰走出画馆,心里闷闷的,像堵住了一块大石头。这些年来,对月抒怀,临风洒泪,她恨自己多愁善感的毛病老改不了。路过后花园,一阵秋风吹来,绿水荡漾。路边几棵菊花从石缝里钻出来,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她感到脸上凉飕飕的,迎风吟了菊诗一首:

菊比秋风凉,

风起一断肠。

双飞同入梦,

不舞也芬芳。

“好诗!姑娘在梦里同谁双飞啊?”

素兰一抬眼,一位公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拍手叫好。他眉如墨画,鬓若刀裁,双目有神,翩翩飘逸如蛟龙游凤,文绣锦带,气度轩昂,好一副龙章凤姿!这是谁家公子?

“我来对一首牡丹诗,姑娘看可好。

香风窈窕姿,

好雨洗凡尘。

红玉得青露,

天仙一太真。”

这位公子长的真是好看,像画里的人,牡丹诗也绝妙,可是对我这个宫女念牡丹诗,是不是太轻浮了些。素兰寻思着,说道:“公子的诗很好,请不要再对女子念这样的诗了,给别人听到了就不好了。”

“姑娘是哪里的?”   

“我是画院的,文房司。”

“请问芳名。”

“素兰。”

“清新素雅如谷中幽兰,真是人如其名。”

唯恐别人看见后说闲话,素兰不愿跟他多说了,扭头匆忙离开了。“这人怪怪的,老盯着人看,文采气度倒不凡。”因为走的慌张,她落下了自己腰间的佩玉,自己并不知道。这位公子捡到了,可是他并不想还给她,他想改天再还给她,在一个合适的时候、关键的时候……

这位公子就是第七位皇子安平王。

出了花园,素兰听到远远的飘来了乐声,是谁,唱着:“窗外雨潺潺,心寒旧梦,点滴花瓣玲珑。”飘飘渺渺,悦耳动听,好久没有听到如此美妙的曲子。她不由自主的往乐府走去。宫里的乐府已经有六十多年的历史,每年过年过节、庆典祭礼、各宫府宴请等演出都由乐府负责承担,几十年以来,从这里走出了两位昭仪、三位婕妤、两位才人,说不定以后能出一位皇后……

素兰循声而行,只见乐府:

庭院锁春秋,

倩影扣朱门。

采花无粉蝶,

拂风有落霞。

她进了乐府大门,在门边的画廊坐下,看着排演台上一位粉妆玉砌的女子唱着这首《窗外雨潺潺》,她姿态婀娜,明眸善睐,声音如珍珠落玉盘,词句和旋律完美结合,让人浮想联翩,那无数的传奇,穿梭古今……看着看着,她觉得那女子就是自己,那词里唱的是自己,一切烦恼抛之度外,无数忧愁顿消,人间还有什么方式比这更忘我吗,这不正是我要寻找的意境,我要寻找的梦境仙境……

“你是哪里的?”一位银眉霜发、精神矍铄的老者问话将她从梦中惊醒,是园主先生,他看素兰的眉眼有些眼熟但一时也记不起在哪见过。

“我是画院文房司的素兰,我给您送过笔墨纸,您忘了吗?”

“哦,是你。”园主似乎记起来了。

 

                   

“素兰,司制找你问话呢,你怎么还在这里呀!”小红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素兰赶忙向园长告别,回到文房司。原来,司制吩咐她次日一早去翰林院送笔墨和纸。翰林院是中国唐代开始设立的各种艺能之士供职的机构,逐渐演变为草拟机密诏制的重要机构。明日上午将起草任免将相大臣、宣布大赦、号令征伐等有关军国大事的重要诏制。素兰知道,这次任务对于她来讲,相当重要,如果有任何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她将明日上午所用的笔、墨、纸和随行人员都安排妥定。

第二日一早,素兰连同几个宫女和几个内监往翰林院行进。刚过端门,刮过来一阵狂风、夹着黄沙,吹迷了她的双眼。哪里来一阵怪风啊!她不禁拂了拂眼睛,啪的一声,什么声音?呀!她刚才甩袖子,不小心把墨汁的瓶盖弄翻了,掉在了地上。登时,她六神无主,慌得浑身是汗。“素兰姐,你看这墨汁怎么只有半瓶啊!”小红惊呼道。哎呀,真的是半瓶!素兰慌忙掀开其它各瓶,这六瓶墨水中有两瓶是半瓶的!昨天明明反复检查了好几遍,怎么会有这样的失误?难道有人故意陷害我?是谁偷偷将墨水倒掉?幸好有这一阵风,不然她不会发现其中的问题。

素兰感到一丝丝凉气从脊背上一直透到头顶。这正是:

心内无根仍漂泊,

总不定芳魂艳魄。

许是沉冤碧血痕,

空洒寒泪风云漠。

万一耽误了时辰,耽误了翰林学士们拟诏,我可担当不起啊!这如何是好?她束手无策。这时迎面走来了几个内侍,打头的是御前随侍处的吴公公。谁都知道,在内府里面,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御前随侍处的人,与他们打交道要万分小心。这时候哪还管那么多,救命要紧!不管三七二十一,她奔上前去,同吴公公说明了事情。

“吴公公,您帮帮我吧,耽误了时辰,这罪我真的担不起。”素兰哀求道。

“我们正赶着去通知准备今日午膳,也很着急,再者,这附近也不知道哪里可寻到墨汁。”

“我与吴公公素无交往,他不帮我也在情理之中,再者,可能他知道我没什么后台不屑帮我,看来我这次要等死了。”素兰一边想着一边流下了眼泪。

这时,她的耳朵里传来了一个散发着希望光芒的声音:“吴公公,这旁边的钦天监我很熟,昨天我还去了,那里有充足的墨汁,不如我带着这位姑娘进去要些,也好解救燃眉之急。”

素兰抬眼一看,一位齿若编贝、面如冠玉的宦者,临风玉立。

是你,救了我!

他叫邱锋,御前随侍处副管制,吴公公的干儿子。

得到吴公公认可后,邱锋带着她往钦天监走去……

有贵人相助,总算过了这一关,不知道下一关是什么时候。素兰松了一口气,飕飕的凉气还没有退去:

凄怜独处冰窟烟水寒,

悲泣巨石欲摧柔弱兰。

痴候等一片峰回路转,

终有柳岸花明随心愿。

“你叫什么名字?”

“素兰。”

“我叫邱锋。”

“我昨天反复检查过墨汁,可能是有人倒了墨汁,多亏你救了我。”

“不过举手之劳,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我好像听过你的名字,听说你本是皇上准备要封的才人,因为一封不明不白的信就到了文房司被贬为宫女。在这个森严的后宫里,你要小心啊。有什么困难的事情可以找我,在宫里各司各处我都很熟。”

“嗯。”素兰点点头,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在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宫墙里,人与人的心也是隔着里三层外三层,可是今天,她感到自己的心跟这个人的心贴的很近……

 

素兰回到文房司,听见几个宫女和小黄门在交头接耳。

“林妃死了,昨晚丑时三刻。”

“喊着皇上的名字,到末了皇上还是没能救她。”

“原来听说只是风寒,咳了好多天不见好。

“是啊,这么些天没把肺和心都吐出来。”

“可怜啊,昨晚喝完药吐了一堆血就再没醒过来。”

“那喝的是什么药,怕是毒药吧。”

“谁知道呢,你看西边那位,从早上唱到晚上,乐的跟什么似的。”

“可不是,谁都知道钟就是林引荐的,如今忘恩负义,非但不伤心,还乐开了花。”

“林妃就是太柔弱了,命是挣出来的,像她这样逆来顺受,可不任人宰割吗?”

“什么都可以让,这宠爱不能让,让来让去把自己让没了。”

“可悲,宫里如此贤德、才学、纯美的女子就这么死去。”

“刚要查,身边的宫女就跳水淹死了一个,没法查了,成了畏罪自杀。”

“这里面的事呀,就是黑白不明,没有个结果。”

前些时,在一把宫人收藏的折扇上看到林妃的诗文书法真迹,认为她在宫里算是一个知己,曾经给她宫里送过纸墨,透过纱窗看到她的模样,娟秀端庄,秀美文气,惊为仙人。素兰听见这诸多她的死讯,不禁感叹:“你因单纯而无法斗争,你因善良而一再失去,你因真诚而被欺骗,你因优柔寡断而贻误时机,可怜诸多因素令你失去自我,你被利用了,可笑纯美的爱情不过是阴谋家实现阴谋的手段,野心家实现野心的方法……”

吃过午饭,好不容易可以歇会。今天有风,阳光不是很刺眼。是放风筝的好天气,谁都向往自由,线在素兰的手里,风筝越来越高。如果能像风筝一样在天空飞翔俯瞰大地,便可以摆脱那些人生的纷纷扰扰。可能是因为风太大,也可能因为风筝飞的太高,线突然断了,落在了泰和园,素兰不得不到泰和园拾去。泰和园是宫里藏书之地,郁郁古木藏幽径,深深庭院锁清秋。走到门口看见了一个黑皮朗目的卫士正往外走。

“我的风筝掉你们院了。”

“你是文房司的素兰吧,听你的老乡说起你。我是泰和园护军洪玉军。”他回头一望,不正挂在那棵柏树上吗?他一跃而起,如燕子一般拿下风筝,递给了素兰。这人身手敏捷,武功挺高。看这身段和气质怎么像一个人,素兰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很像武真,真的很像。

“谢谢你。”她转身离开了。

洪玉军看着她的背影,这女孩话不多,真文静,长得真美。

转眼到夜里了,素兰正在整理前些时的诗稿,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心里有些乱,趁着月色想到后院走走。她走到一丛竹林,月光如水,竹影婆娑,甚是好看。这正是:

颀秀清影风萧萧,

苍翠寒玉雨脉脉。

横斜月影千秋岁,

倾听花溪万古流。

忽然,她听到呜呜的有个人在不远处竹林里的古井边哭,烧了好多纸钱,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小太监。

“月儿,我可怜的月儿,我守了你十年,为了你,我情愿不做男人,只要能天天看到你,我做什么都愿意。小时候,我们在一起上学,一起回家,那时候,日子过的多么单纯,多么美好。可是苍天偏要你到这里来,你到这里来过的是什么日子,表面风光,可是你的苦只有我知道。你太柔弱,怎么在饿狼堆里生存呢。我一直想帮你,我一直在帮你,可是这一次我没帮上忙,都怪我,我懦弱,是我没能保护你,我害了你呀,请你原谅我。我想跟你一起去,可是我的父母健在我也是没有办法,我要留下来替你报仇。我知道是哪个宫的人给你送的药,我记下了那个人,我知道主谋是谁。等我以后有能耐了,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报仇,我一定给你报仇……”

淡淡的月光照出了他的轮廓,是林妃的贴身太监福海,素兰去送笔墨时见过他,他是林妃最贴心的人,没想到他是林妃的同乡,而且从小在一起的,还是这样的关系,为了心爱的女人净身为宦。

喵的一声,一只白猫在不远处跳过。

“是谁?”福海惊住了。

素兰也惊住了,这时,一只大手从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

“原来是只猫。”他怕惊动太大,把烧过的纸钱推到了井里,匆匆忙忙离开了。

那只大手拿开了,素兰转过身一看,原来是洪玉军。

“你在这里偷听,宫里太复杂,好多事情最好不要知道,刚才多危险,要是那福世海知道你在偷听秘密,能放过你吗?”

“谢谢你。”

“今天说了两次谢谢我了,不用谢了,我看你这个人就是天生有福气。快回寝房吧,不早了。”洪玉军望着她的背影进了寝房才离开。

 

这天下午,正是休息的时候,素兰想起前几天在御花园的东南角小山坡下面树林里种了一株玉兰树,久未浇灌,不知道怎样了。她提着木桶往御花园走去。经过乐府,她停下来,不由自主走了进去。园主正在指导演唱,今天学的是梁祝化蝶。这是一场永不能成就的爱情,一个循环万代的千古传奇,如泣如诉,玉兰听着听着眼泪下来了。

你是文房司的素兰?园主发现了她。

回师傅,我是独孤素兰。师傅,我想在这里听您讲课可以吗?

园主想,这孩子挺好学的,你听吧。看她长得像一个人,是谁呢?宽阔的额头、眉眼五官像一个人,是……园主不再往下想了,听着戏文,兴致勃勃的说起要点……

从乐府里出来,已经黄昏了,一缕斜阳照的琉璃瓦甚是耀眼。古树的树叶已泛黄,飘落在优美的屋檐上。素兰立在树下,不禁体会到了古意:

恩怨溶,

风雨聚。

念古意,

叹人情。

红妆烟景,

独立清秋。

有几片树叶从身边滑落,她毫无察觉。其时,福世海已经调到采办司,他从宫外办事回来,正好路过大古树。看见了一个宫女站在树下映着晚霞,头顶闪着琉璃瓦,那脸蛋像月儿的模样,啊,是月儿,月儿复活了!是我的月儿!他一声不响的跟着她,想查出她是谁。

她提着木桶,来到了花园东南角的树林,这株玉兰好几天没有浇水了,叶子已经死了大半。这里离水井还有几百步路程。她盛好水,正一步一步提着水桶往玉兰花的方向走去。起初,还是可以担起的,走了几十步,感觉手臂酸了,手掌也勒疼了。

“我来。”一位年轻的公子帮她提过了水桶。素兰抬眼一看,那天在花园偶遇的公子站在旁边。

“你不是文房司的吗?怎么担水了。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干这么重的活呢?”安平王心里有点疼了。

“我在这里种了棵玉兰。你怎么在这里,上次作了首牡丹诗,这次又要作什么诗呢?”

“我没事来闲逛,夕阳无限好,刚才在古树下,看见一幅绝美的佳人清秋图,准备回去画出来。”

“你跟踪我!”素兰登的脸红了。

“我并未跟踪你,只是偶然看到而已。”

福海正要上前搭话,没想到他人捷足先登,心里冒出一点点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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